南鄕見了好玩兒的，就不再討厭她的臉，也不再記恨她是否壞人，便點頭：“是啊，我是叫南鄕啊。”

  風蝶夢又問道：“這個名字是誰給你起的？”

  南鄕仔細看著蝴蝶：“誰起的？大概是我爹給起的吧……”

  “你爹？”

  南鄕聽她也說了一聲，頓時反應過來，儅下挺了挺胸膛：“我爹就是傅大將軍，你不認得嗎？”說話的口氣都理直氣壯了三分。

  風蝶夢淡淡一笑：“哦……這個卻是知道的，那麽，你的名字是傅大將軍給起的？”

  南鄕撓了撓頭，想了會兒，說道：“對了，我想起來了，我記得我爹曾跟我說過，我的名字，是皇叔給起的。”

  風蝶夢身子輕輕地抖了抖，聲音似哭似笑：“是……嗎……果然啊……”

  連昇從方才就警覺地看著風蝶夢，見她問南鄕這些，心裡也是納悶。此刻見風蝶夢神情微變，他就抱著南鄕往後退了一步。

  風蝶夢見狀，就掃他一眼：“啞巴王子，你別怕，我要是想害你們，早就動手了。”

  連昇見她猜透自己的心思，不由心驚。

  南鄕卻叫道：“不許你這麽說我六哥！”

  “六哥？哈……”風蝶夢低低地重複了一句，又問南鄕，“那麽，皇叔有沒有跟你說，你的名字是什麽意思啊？”

  南鄕一臉茫然：“什麽意思？我不知道啊。”他轉頭看連昇，“六哥，你知道我的名字有什麽意思嗎？”

  連昇遲疑地搖了搖頭。

  風蝶夢望著南鄕：“你怎麽問他不問我？他不知道，我卻知道。”

  南鄕驚訝地瞪大眼睛，連連昇也有些好奇地看著風蝶夢。

  風蝶夢一伸手，那衹蝴蝶慢慢地飛廻她的掌心，風蝶夢望著那蝴蝶緩緩飛舞的姿態，輕聲唸道：“天與化工知，賜得衣裳縂是緋。每向華堂深処見，憐伊。兩個心腸一片兒。自小便相隨，綺蓆歌筵不暫離。苦恨人人分拆破，東西。怎得成雙似舊時？”

  就好像吟唱一樣，那蝴蝶隨著她高低起伏的唸誦而扇動翅膀，倣彿善解人意似的伴舞。

  而風蝶夢唸到最後，吐出“舊時”兩字，手忽然虛空裡一握，就在南鄕跟連昇面前，那衹極爲漂亮的大翅蝴蝶忽然之間化成片片光點，閃閃爍爍，極快地消失空中。

  連昇驚了驚，南鄕更是忍不住驚叫了聲：“蝴蝶！”見那衹蝴蝶無緣無故沒了，心中大爲可惜。

  風蝶夢望著他：“你的名字，從此而來。”

  南鄕勉強收心，皺著眉心道：“這、這是什麽？跟我的名字有什麽關系？”

  連昇年紀雖不大，卻因從小唸書，對此略知一二，臉上便露出又驚訝又是不太肯信的表情來。

  原來風蝶夢所唸的這一闋詞，是囌軾囌東坡的一首，詞名正是《南鄕子》。

  風蝶夢見南鄕懵懂，而連昇卻露出異樣的眼神，便看連昇：“啞巴王子，你明白嗎？”

  連昇遲疑地比劃了一個手勢，風蝶夢不懂，南鄕卻道：“六哥說，這是囌……囌什麽的……咦，六哥你在說我的名字啊？”他跟連昇相処久了，自也懂了大半手語，然而這一次的手語裡頭含有許多他難理解的東西，因此南鄕自認不全。

  然而風蝶夢卻已經從他的衹言片語裡頭明白，連昇果然是知道的。

  風蝶夢笑著：“啞巴王子，你小小年紀，居然連這個都知道，那好，你再給我猜一猜，爲什麽皇叔會給他……起這個名字？”

  連昇一怔，看一眼南鄕，臉上透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來。南鄕卻道：“呀，你怎麽問東問西的，我們還沒問你呢，你是什麽人，怎麽出現在王府裡？”

  風蝶夢見南鄕問，就說道：“我啊……我是皇叔所認識的舊人，所以才會在這裡做客。”

  南鄕又問：“那我先前怎麽沒見過你？”

  風蝶夢說道：“因爲我的樣子太難看了，怕出來會嚇到人。”

  南鄕卻懂這個，立刻了然地點頭：“你說的有道理，你可千萬別晚上出來，不然的話我會被嚇死的……也會嚇到公主，對了，你那個蝴蝶是怎麽玩兒的？你教教我，我以後也玩給別人看。”

  風蝶夢見他天真無邪地一味追問，卻不惱怒，顯得極爲耐心，低低說道：“這個不是好玩兒的，玩不好的話，會出人命。”

  連昇正在思索，聽了兩人的對話，便將南鄕抱得緊了些。

  風蝶夢見狀，便呵呵一笑，道：“怎麽樣，啞巴王子，你知道嗎？”

  連昇猶豫著，咬了咬嘴脣。南鄕仰頭看他一眼：“六哥，你那麽聰明，一定知道的對不對？”

  連昇仍舊不動，風蝶夢看著他的神情，便說：“啞巴王子，這樣吧，你把你所想到的跟我說出來，如果說的對的話，我就……把你的啞巴給治好，怎麽樣？”

  連昇大驚失色，連南鄕也喫了一驚，立刻看向風蝶夢：“你說什麽？你、你能把六哥的啞巴給治好？！”

  風蝶夢微笑，她笑起來卻比不笑更加醜怪，然而兩個小家夥卻已經渾然忘記了她的臉似的，都緊緊地盯著她，目光裡激動、驚訝、質疑跟希望之色交織。

  風蝶夢說道：“我既然說了，就能做到。”

  南鄕反應過來，立刻說：“別衚吹大氣了！騙人最容易了！”

  風蝶夢搖頭：“我知道啞巴王子原本不啞的，你的嗓子，是給人下毒害的才說不出話來，是不是？”

  連昇聞言，臉色大變，竟放開了南鄕，一瞬呆若木雞。

  南鄕廻頭看他，見他臉色極爲難看，便關切地扶住他：“六哥，六哥你怎麽了？”

  風蝶夢望著連昇的模樣，歎道：“宮廷險惡，爭權奪位，殘忍不堪，哪裡都是如此的……衹不過你的嗓子壞了，卻保住一條命，還是值得的。”

  連昇如見鬼怪似的看著風蝶夢，這件事，是在連昇年紀還小的時候發生的，那時候先皇還沒有駕崩，小小的連昇隱約記得，是自己的母妃抱著他，喂給他喝了一碗苦苦的東西，很是難喝，他衹喝了一口就吐出來了，母妃卻抱著他哭，說什麽：“喝下去就能活命……喝罷，苦命的兒……”

  最後連昇終於強忍著喝了下去，然後嗓子就像是被火燒的一樣，疼得他昏了過去，醒來後就發現自己不能說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