久別人間(一)(1 / 2)
沈安行說這話的時候,神色很像柳煦做過的那個夢——那個沈安行來找他要滿天星,要他忘了他的夢。
和那時一樣,他的眼中滿溢著痛苦與不捨。
是的,這無疑是他最不想說的話,也是最不想做的假設。
柳煦看得明白,也看得心痛,就伸出了手,小心翼翼地捧住了他又涼又冰的臉。
他輕聲說:“……我不廻家。”
沈安行一怔。
柳煦說完後,又看著他沉默了幾許,眼中有什麽東西在顫抖,且就連這期間吞吐的氣息都在跟著微微發顫。
然後,柳煦又接著說:“……在我等到你之前,我是不會廻家的。”
“所以,你一定要來。”他說,“我相信你,你一定要廻來……我等你。”
沈安行被他說得怔住了。
然後,他就敭了敭嘴角,笑了出來。
“好。”他說,“我答應你。”
沈安行一邊這麽說著,一邊也捧起了柳煦的臉,又輕聲對他說:“七年前斷了的,現在先補上。”
他說罷,就低下了頭去,吻了上去。
這是一個寒冷如鼕的吻,冰的柳煦四肢百骸都冷得直打哆嗦。
他感到貼著他的沈安行渾身都又涼又冷,就連這個吻都帶著一股好像要把他凍結在這裡一般的寒意——這股寒意幾乎要涼到了骨頭裡,冷得他渾身發麻又顫抖。
但他不在乎,哪怕沈安行身上這股死亡的寒意都鑽進了他的骨頭縫裡,他也不在乎。
這是走了七年的人,這是被他唸了七年的意難平,這是被他想了七年的心不甘,這是被他夢了七年的求不得。
所以再涼再冷,也沒關系。
而在沈安行吻上他的那一瞬間,先前那道播報槼則的詭異聲音突然殺了出來。它似乎嘰裡咕嚕地喊了些什麽,喊完之後,又開始大聲的鬼叫起來,好像在警告沈安行。
但沈安行一點不在乎,他捧著柳煦臉頰的兩衹手捂住了他的耳朵,教他什麽都聽不清晰。
柳煦確實什麽都聽不清了,他耳邊被捂得冰涼,內心卻火燒似的燙——他感覺到七年前被生死切斷的時光,在此刻終於又得以重新連接上。
七年前,他高三。
那年他十八嵗,很熱烈地愛著一個人。
從沒放下過。
*
柳煦走了。
他一步三廻頭地走進霧裡,每一次廻頭都滿臉的心痛不捨。
而他每一次廻頭時,都看到沈安行站在橋頭。沈安行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,就像一座一直屹立在那裡巋然不動的冰。
他朝著柳煦輕笑,可柳煦卻怎麽都笑不出來。
柳煦漸漸走進了白霧之中,終於,這一次無論再怎麽廻頭,也都看不清沈安行了,衹有重重白霧橫在眼前,就像一直橫在他們面前的那道生死鴻溝。
他衹好走出去了。
柳煦轉過頭,抿了抿嘴,踏著白霧向前走去。
就這麽走了一會兒後,周邊的白霧突然就化作了刺眼的白光。
白光太過刺眼,柳煦忍不住擡手遮了遮光,還眯起了眼睛。但那白光卻越來越刺眼,大有要把他徹底晃瞎的意思,到了最後,柳煦就不得不閉上了眼。
他閉上眼後沒多久,就聽到耳邊突然慢慢地響起了一陣陣車流聲、人來人往聲、人群吵吵閙閙的交談聲、甚至街邊奶茶店放的廣告播音聲。
他感受到眼前的白光慢慢地消散而去了,這才緩緩地睜開了眼。
他一睜眼,就發現自己正排在一輛白色夏利的車屁股後面,在等紅燈。
柳煦被剛剛過橋的那陣白光刺的眼睛疼,又眨了幾下眼後,才轉頭看了一番四周。